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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着眼睛,闭目养神的模样依然如旧,安详淡然,不染凡尘。
他似乎是在听着冰碎的声音,咔擦咔擦,还有树上的冰棱飞溅落地的清脆声。
不远处站着两个佣人,他们在这里都站了很久了,但是都没有人过去打扰他,直到湖边又有人过来了,那是个穿着深蓝色修身大衣的女子,从郎家的屋子里一出来,就被这么安静的画面所深深叹息,站在原地不动了。
张晨初已经在湖边站了大半个小时了,终于他在扔完了第四颗彩色玻璃珠之后缓步走到了轮椅的旁边,低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湖那边止了步的蓝衣女子,低声说道:“阿润,我跟楚宁嫣要结婚了!”
闭着眼睛的朗润这才轻轻睁开了眼睛,抬脸看着身旁的挚友,清瘦的脸颊上眼睛依然没有亮色,唇角动了动,像是长久没有发音嗓子都变哑了地开口。
“恭喜!”
张晨初笑,转脸对着那边站着的佣人,“把毯子拿过来!”
说完又朝不远处站着的楚宁嫣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屋去等。
张晨初在取了毯子给朗润盖上了膝盖之后并没有因为他脸上没有笑容而失望,他会开口说话已经是张晨初的意外之喜。
这已经很好了!
真的很好了!
他被医生断定为植物人,却在昏睡三个月之后突然醒来,醒来的两个月里他不说话不会笑除了睁开眼睛茫然地聚焦到一个方向,其他多余的表情都不会做。
现在,真的已经很好了!
张晨初用薄毯子把他的膝盖裹了又裹,边裹边说着尚卿文家里的那个二小子喜洋洋是如何如何的折腾人,说尚卿文最近是一天睡不到一个好觉,你看喜洋洋百日宴之前还是个乖乖仔,稍微能动了就开始折腾人了,还说林雪静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又是一对双胞胎,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司岚是喜极而泣,张晨初念叨着自己必须更加努力了,眼看着落后这么多年再不努力他是要被父母给拧断了脖子了。
朗润静静地听着,目光平静地看着湖面的一个点,耳边是张晨初唠叨的声音,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来的景象也是白雪皑皑的天地,有人的靴子踩着白净的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唉,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的配药比例并没有错,却达不到意料中的效果,这是为什么呢?朗润,你知不知道啊?啊,你装什么高深莫测,拜托你别高大上了行不行?别装哑巴啊!”
那声音很吵,伴随着靴子踩着雪地的咋咋声,比张晨初现在还要吵。
他闭着眼睛,太阳穴在突突地动着,他知道自己又一次陷进了这样的怪异感触里,身边总是有个女子,很吵,总有说不完的话,笑声咯咯咯地吵得他脑子都发晕,但是他却对这声音不排斥,虽然每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都让他很难受,头疼不已,意识恍惚,但是他却每一次都很期待,很期待--
很期待能在记忆里看到她的脸,但是--
“哎--”
画面上,穿着黑色大衣的女子追不上他的步伐,他看到自己的长大衣衣角被风吹起,冰天雪地里他走得很快,眼看着离身后的女子越来越远,他有种想要把自己的双/腿抓住的紧迫感。
不要走得这么快,她快追不上了!
不要走这么快,停下来,等一等她!
视线被拉近,落在了他的身后,他紧拧的心脏又一次紧张起来,甚至迫使自己屏住呼吸,好怕眼前的一幕会突然消失。
身后的女子脚在雪地上剁了一下,那是一双深灰色的短口皮靴,顺着目光一直朝上,那是她修长而笔直的长/腿,黑色的大衣里有毛茸茸的围巾,再往上--
朗润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了,心里很紧张,对,很紧张,他怕又像之前那样,每一次都看不到她的脸,每一次都是--
他已经记不住那张脸是什么样子了!
无论是在梦里还在是他精神恍惚的时候,他是那么努力得想啊想,都记不起她的脸了!
画面停在了她的下颚处,然而也就是在这时,她却发出一声‘呀’,转身就跑,而他,又一次只看到了她的背影,越来越模糊!
朗润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让蹲在旁边跟他说话的张晨初突然停下了声音,伸手拉住他的手急促地叫着他名字,“老二,你醒醒,老二--”
闭着眼睛的朗润却睁开了眼,目光再一次投向那湖对岸的雪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半响才喃喃出声,“晨初,你知道有个叫‘暖阳’的一个女人吗?”
这是他想了好久好久才记起的名字,对,她叫暖阳,但他已经不记得她姓什么了?她在哪里?她长得什么样子?
除了知道他叫‘暖阳’,像一轮温暖的太阳之外,他不记得任何事情了。
他只知道他的脑海里有很多有关她的信息,他们应该很亲近,因为记忆力她那么吵但是自己每次梦见她都是那么的欢喜,梦醒之后确实心脏被撕碎的疼痛,如果不是很亲近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心痛?
朗润望着张晨初,张晨初的表情滞了几秒很快笑了笑,“哪有?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了,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人?你去问卿文跟司岚,或是去问舒然和林雪静,我都不知道的,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啦!”
朗润看着他的眼睛,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转动着轮椅静静地滑开了,张晨初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
他知道,朗润是生气了,不仅是生他的气,还有卿文和司岚,还有郎家所有的人。
因为他从醒来之后问过所有的人,问他们,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暖阳’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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