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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可以告诉她,她不必回来救人,因为我在诏狱里决计撑不过五天。
她回来,看到的也只会是一具尸体,抛下孩子再来送死,她不光对不起我,还是十足的愚蠢。”
蒋钊听得毛发竖起,只觉得气血上涌,“你明知道会死……”
一句话说完,他自己忽地怔住了。
顾承就坐在他对面,望着他,眼里有纯净的笑意,像是那天他仰望天空,看到的那一抹明澈的蓝,通透无暇。
他明知道……所有的可能他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所以这是他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可这样的牺牲太大了,蒋钊不能说在瞬间肃然起敬,可他仍旧难以理解,一个人竟然可以用性命为爱人搏一条出路。
“或许还有更好的选择,你,你可以真的走……走……”
蒋钊吞吐着,却实在想不出顾承如何逃得过专为其布下的天罗地网,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他满心颓丧,无法再说下去。
半日过去,他越发清楚顾承要面对什么,不由按住他的手臂,颤声道,“如果定要这样才能让更多人活,我可以答应你。
但……你至少不必那么艰难,你知道的,了断……可以用更痛快的方式。”
他说得那么痛苦,仿佛每一句都在凌迟他自己的魂魄。
可顾承懂得,反手握住他,诚挚的说,“我会尽力,撑个三天,他们要逼我开口,不会立刻要我的命。
这三天足够拖住他们,兴许我神志未泯,还能指东打西胡说一气,把他们彻底支到反方向去。
总之,我留下,和他们走,多少还是有用的。
当然,再长的时间,我也真的没信心应对。
所以你务必告诉她,我去的是诏狱,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就算不死也不过是个废人了。
我不想让我的孩子看到他父亲是那个样子,就请她给我留一份尊严。”
蒋钊张口,嘴唇颤抖,说不出一个字。
对面的人却平静如昔,仿佛刚才那些话,那些可能的惨烈都只是发生在别人身上。
顾承看着他,终是一笑,“话说清楚,蒋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心里的感激,怕是一言难尽,无论前路如何,我都很庆幸,能识得你们兄弟,有你们在她身边,我便觉得踏实多了。
至于孩子,我也厚着脸皮,希望蒋兄能帮我照看,别的不敢奢望,我只盼着他能成为一个正直良善的人,心里装着爱,健康快乐的活下去。”
蒋钊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起身,怎样眼睁睁看着他对自己长揖下去,他神思混沌,脚步虚浮,在他温言叮嘱下,近乎蹒跚的上马离去。
直到他恍然醒悟过来,再回首,已望不见他相送的身影。
五军都督府的人闯进来时,看到的是顾承负手立在一副画下,那是一张北宋年间的名作,道君皇帝听琴图。
画中的徽宗神情恬淡澹泊,怡然自得,像是超脱三界外,悠游于五行中。
他们摆出这么大阵势,竟然不见即将被锁拿的人有一丝惊慌,方要出声喝问,却见观画的人转过身来。
众人有一瞬的怔忡,仿佛如临梦境,如同庄周化蝶,盖因那人脸上的神情竟然和画中的徽宗那般相似,堪称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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