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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雨,眼瞅着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冷了下来。
四九城里面,拿着大车朝家里囤大白菜的、涮了老坛子做咸菜的、请人上门扒了已经不暖和的老炕、好再盘一副新炕过冬的,再配上街头巷尾到处响起的弹老棉花套子的弓弦声,都已经叫人明白了冬天即将到来。
除了胡千里还得顾着些家眷和老房子,三不五时地回家走一趟,上到掌门人纳九爷,下到新收的那些个小徒弟,差不离都在火正门堂口的宅子里吃住。
这眼瞅着冬天说话就到,相有豹领着一群小徒弟扫净了二进院子里早早挖好的地窖,拖着几辆架子车一趟趟地把过冬的大白菜拉进了火正门的堂口。
而在伙房外面,谢门神家媳妇和纳兰一起,领着几个心细些的女娃摆开了一长串大案板,细细的把菜疙瘩切了丝,再拿着咸盐、花椒末儿一层层匀着洒了,足足腌了十来口大缸的咸菜。
棒子面、粗黑面,外带着各类的杂粮都垛进了二进院子里的库房。
也不知道胡千里是使了什么法子,也就是在库房四角放了几个装了半截子药水的竹筒,库房里的几个耗子洞口立马就炸了营,一串串家耗子扎堆朝外跑,倒是叫几个没见过这场面的小徒弟吓得惊叫连连!
端着个茶碗,站在二进院子里的纳九爷瞅着眼面前这热闹场面,很是满意地吸溜着滚热的茶水,老半天才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谢门神唠叨了一句:“这场面可是有年头没见着了啊”
怀里头抱着还在牙牙学语的儿子,谢门神也是一脸满足的模样连连点头。
从城墙根儿底下的草窝棚搬到火正门堂口的屋子里住着,有瓦挡雨、有炕暖身,这差不离就是一步登天的舒坦感觉。
病得就剩下一口气的媳妇也有钱治病买药,身子骨也一天天的见好。
六个孩子嘴里有嚼裹,身上有暖和衣裳,以往蜡黄着的小脸蛋上也见了几丝红晕
人这一辈子,要是天天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那还求个什么旁的?
推着个装了几麻袋细沙子、干麦草的架子车,佘有道、佘有路两兄弟稳稳当当把那架子车搁在了二进院子当间,一前一后地朝着纳九爷走了过来,迎着纳九爷就是一嗓子精神头十足吆喝:“师兄,这垫蛇窝的沙子、麦草都拿回来了,下半晌摊开了晾晾水气,晚上就铺蛇窝里?”
看着两个懂事的小徒弟给佘家兄弟手里送上了茶水,纳九爷满意地点头应道:“这事儿你们自己拿主意,还犯得上问我?瞅着这天气,差不离你们也该去选配对的新玩意了吧?”
一口气喝光了茶水,佘有道飞快地点了点头:“都跟老官园的几个老把式约好了,今儿下半晌就去挑配对的新玩意!
我说师哥,这事儿”
扭头瞟了一眼正支派着小徒弟们装白菜窖的相有豹,佘有道略微地压低了些嗓门:“师哥,照着老规矩来说,这活儿不该让旁人掺和。
可我琢磨着,要老是把这活儿瞒着有豹,可也不是那么回事?”
同样瞟了一眼忙得满身大汗的相有豹,纳九爷不动声色地朝着佘有道说道:“那你们哥俩是怎么个打算?”
相互对望一眼,佘家两兄弟犹豫片刻,却依旧是佘有道开口朝着纳九爷说道:“师哥,我说句过头些的话,您听了要觉得不对,您多包涵!
我就是琢磨着,咱们这火正门里边的手艺,从来就是一招鲜、吃遍天,哪怕是对同门师兄弟,有时候都有些藏着掖着的做派!
师哥,您觉着这做派合适么?”
依旧是保持着不露声色的模样,纳九爷也不回答佘有道的试探,却是自顾自地啜饮着茶水,静静地看着佘有道的眼睛。
被纳九爷那颇含着些揶揄意味的眼神盯得心虚,佘有道躲闪着纳九爷的眼神,吞吞吐吐地低声说道:“这不是我想着,今年去老官园寻那些配对的玩意,就叫上有豹一块儿去?捎带手的再带上俩打下手的孩子?”
‘噗嗤’一声,纳九爷终于绷不住心头笑意,把含在嘴里的茶水喷了佘有道一脸,咳喘着指着佘有道笑道:“你瞧瞧你那点出息!
还拿捏着劲头,说是要把你们俩手头那点伺候小龙的手艺传给有豹?怕是老早就瞧中了哪个孩子,就指望着有人叫你们兄弟俩一声‘师傅’不是?”
把脸涨得通红,佘有道讪讪地朝着纳九爷笑道:“这不是瞅着这些个孩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想着他们闲着也是闲着,找俩人来帮着打打下手不是”
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纳九爷很是郑重地朝着佘有道摇了摇头:“这还没到那火候呢!
一来这些个孩子刚进了火正门,小功架都还没学个全乎,就这么跟了各自的师傅学伺候玩意,身上的功架肯定就顾不上了。
桩子都还没打稳,那可是搭桥桥塌、盖楼楼垮!
二来这些个小徒弟都是有豹搁在外面捡回来的,这也才吃了几天饱饭,身子骨都还没养全乎,也就别急在这一时半刻了!”
逗弄着怀里抱着的儿子,谢门神也难得地插上了话头:“师哥说的是!
就这些孩子,我瞅着有好几个都挺不错的,可小功架都还没学全乎之前,我还真不敢朝着身边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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