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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凡总算是得了几日清静,因着这些日子步岑在府里头拖着步绾,她也就没得出空去烦扰他。
只是就连程子戌印青岚二人都不怎么见了,其实他一早也知道了程子戌便是程鹄,不过可能子戌是他的化名或是表字罢了,叫着习惯了也就不改口了。
这几日太过清静,倒令他不自在了,往日他一直都是自个儿一人游走在各城之间,按理说早该习惯了的,可也就在皇城这段为数不多的日子里,他竟反倒更加倾向于同程印二人一道了,三人聚在一块儿赏景畅谈一整日过的倒是极快,猛地就剩了自个儿还真不太适应。
罢了罢了,自个儿倒是更自由了,也没了好些拘束。
这么一想,冷汗浸上了额头,他是不该有这般顾虑同习惯的,首先他不会在皇城逗留太久,就算是想可这儿却不是个能容得下他的地方,明明一早便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的可他却还是明知故犯了。
随着时日的延伸,越来越多的羁绊牵扯不清,可他最恨的还是自个儿不能洒脱痛快地就此离开这儿。
到了这会儿即便是不想承认都不成了,他就是舍不下程子戌,眷恋着印青岚。
他们身上都有他没有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但就莫名地牵引着他像绑着跟线一般被操控着。
他以为自己是洒脱的,他以为自己是自由的,至少内心是自由的,没人能控制得了它,即便是他自个儿都不成,可惜这都是在来这儿之前的以为了。
他曾去过苗疆,那儿有一位面容姣好身姿绝艳的姑娘试图下情蛊留住他,可却也架不住他坚持着宁死不留,便承诺,假若他能熬过蛊虫苏醒的第一日便将蛊虫从他体内引出来,第一日便是最痛的一日。
什么诱惑什么痛楚都经历过了,他都熬过来了,最痛莫过于他亲眼看着父亲的首级挂在城头那一瞬,血水顺着父亲的下颌流到土里,渗透,蔓延,那一片甚至充斥着一股腥臭,首级挂了几日,他就跪在那儿看了几日,他要永远记住那种痛。
直至后来,举家被迫迁出皇城,曾经的荆家,再不复存在了。
母亲也在路途奔波中一病不起,那时他太小了,十二岁,即便是出去做杂工却还是负担不起母亲治病用的草药钱,省下全部的银钱也不过只能每日给母亲买个馒头填肚子罢了。
过了也并没多久,连母亲也去了,就连哭他都不敢了,他答应母亲要不惜一切地活下去,他怕哭了甚至会体力不支再坚持不下去。
可再坚持,终究也只剩了他独自一个人。
再痛能痛过十二岁那年他所亲身经历的一切么?不能了吧。
想着这些那蛊虫在肆虐时的痛便也不算什么了,大概也是麻木了。
所以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所顾忌了,他已经没什么好在乎的东西了,可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他可以不畏惧痛不在意苦,却无法抵挡住来自于温暖的诱惑。
于阴暗潮湿最深处的蛆虫其实也是渴望着阳光的,即便它们知道阳光从来不真正属于自己,可还是禁不住那束晕着暖意的光所递过来的橄榄枝。
他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是什么让他坚持活下来的,恨么?他只恨自己无能,眼看着如洪般凶猛的事实将一切吞没,他却连动也不能动。
曾经收他为徒抚养他至束发之年的恩师弋阳先生也问过他,到底是什么令他的求生念头强烈至斯,就是那一眼震撼了他,令弋阳先生决定收他为徒,他一生也就这么一个徒弟。
他那时候是如何回答的?似乎是因为答应了母亲?可这个答案至今却被他自个儿推翻了,一定还有别的什么支撑着他,具体是什么,或许他四海为家于各处游历就是为了寻这么个答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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