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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永光着上身坐在那里,低头看着地面,双脚来回蹭着,我走过去喊他:“小永,自己坐在这里干什么?”
小永把一颗石子儿踢得滚出好远,抬头看看是我,又低下头去,咬着嘴唇却不说话。
我更觉奇怪,蹲下身去看他的脸,发现他额头都是汗,忙问他:“咋了?”
小永的嘴扁着,摇摇头,眼泪却突然滚了下来,带着哭腔回答道:“弟弟没了。”
“什么弟弟?”
我更惊讶,据我所知,小永并没有兄弟姊妹啊。
小永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抽噎着答道:“二娘肚子里的小弟弟没了,刚、刚才她在院子里晒衣服,摔了一跤,就流好多血……呜呜呜,二婆婆说是我贪玩把水泼地上的……”
“啊?”
我呆了一呆,小永叫二婆婆的,是他二娘的娘亲,那些老太婆的嘴巴说话肯定十分难听,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永才好。
小永吸了几下鼻子,就不肯再哭了,却仍是咬着嘴唇低着头,双脚胡乱地踢着地面。
这时娘从院子开门走出来喊我:“月儿、月儿!”
“哎!”
我赶紧答应了一句,然后拍拍小永的肩膀说,“下午再找你玩儿啊,别乱跑,碰到人牙子!”
刚跑回屋门口,我娘便一把把我拉了进去。
我正纳闷娘干吗突然叫我,娘小声说:“小永他二娘刚掉了孩子,那是血光之灾,你这两天先别近他了,怕会沾上秽气的。”
“噢……”
我被娘那种神秘兮兮的语调和神情吓到了,只能点头。
饭桌摆着早上吃剩的稀粥和小菜,我和娘两人坐下喝粥,但我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小永:“娘,小永他二娘……真可怜。”
我娘点头叹道:“她才嫁进来半年吧?人挺好的,对小永也不错。
唉,怎么这般不小心?她老娘气急了刚才一个劲儿骂小永,我们家都能听见。”
“哦。”
我想怎么在欢香馆没听见,又或许因为我和桃三娘一直在后院做点心吧,锅瓦盆叮当响,所以听不见了。
我跟娘说,下午还得陪桃三娘去羊巷招寡妇家,娘又问了我今天学做了什么,我便告诉她。
现在我爹娘已经把我当桃三娘的学徒看待了,常念叨说欢香馆的老板娘不但人好,手艺更好,我跟在她身边干点事,总比到外面疯跑瞎玩的强。
午后,老天突然变了脸,不知从哪飘来一大团阴云,“轰隆隆”
滚过一声闷雷的震响,稀稀拉拉的水滴就掉下来了。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天,起初以为雨会下得很大,然后很快便止歇,但等了足有半刻钟,那雨珠子只是不紧不慢地往下落,连不成线。
“来,打伞走吧。”
桃三娘找出两把油纸伞,一把是新的,印着淡淡的黄色花纹,一把则是旧的,伞纸一处边沿都被撕开了小口,但却是漂亮的淡蓝色。
桃三娘让我用新伞,她自己打那把旧的。
“嗯。”
我接过伞并拿起一个食盒,这里面盛着四只黄酒清蒸鸽子雏,我不晓得桃三娘怎么突然想起做这道菜来,但也没多问。
我跟着桃三娘身后,我俩各撑着伞走过柳青街,过了小秦淮,转过两条巷,再穿过二道街口,我忽然疑惑道:“咦?三娘,这条路绕远了?”
桃三娘站住脚,回头看看我,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她撑着的旧伞上,伞被雨水打湿了,颜色也随之变深,反而与她身上那身素洁的青蓝色小碎花葛布衣衫很配。
只听她淡淡地说:“这里可以到羊巷的后头,我们从那边进去,我听说那边野生着很多好看的茑萝,还有紫红、大红的牵牛花,所以想去看看。”
“哦?茑萝?就是爬藤开小红花的茑萝吗?还有大红色的牵牛花?”
我惊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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