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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跟哈桑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取笑他,问他愿不愿意吃泥巴证明对我的忠诚。
而如今,我是那个被考验的人,那个需要证明自己值得尊重的人。
我罪有应得。
索拉博翻过身,背朝我。
很久很久,他一语不发。
接着,就在我以为他也许昏昏睡去的时候,他嘶哑地说:“我很累很累。”
我坐在他床沿,直到他睡去。
我和索拉博之间有些东西不见了。
直到和奥马尔·费萨尔律师碰面之前,一道希望的光芒曾像怯生生的客人那样走进索拉博的眼睛。
现在那光芒不见了,客人逃跑了,而我怀疑他是否有胆量回来。
我寻思要再过多久才能见到索拉博的微笑,再过多久才会信任我,倘若他会的话。
于是我离开病房,走出去寻找别的旅馆,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再次听到索拉博说话,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情。
结局,索拉博从来没有接受我的邀请。
他也没有拒绝。
当绷带拆开,脱去病服,他只是又一个无家可归的哈扎拉孤儿。
他能有什么选择呢?他能去哪儿呢?所以我当他同意了,可是实际上,那更像是无言的屈服;与其说是同意,毋宁说是由于他心灰意懒、怀疑一切而来的任人摆布。
他渴望的是他原来的生活,而他得到的是我和美国。
从方方面面看来,这并不能说是什么凄惨的命运,可是我不能这么告诉他。
倘使恶魔仍在你脑中徘徊萦绕,前程又从何谈起呢?
于是就这样,一个星期之后,穿过一片温暖的黑色停机坪,我把哈桑的儿子从阿富汗带到美国,让他飞离那业已过去的凄恻往事,降落在即将到来的未知生活之中。
某天,兴许是1983年或1984年,我在弗里蒙特一间卖录像带的商店。
我站在西片区之前,身边有个家伙拿着便利店的纸杯,边喝可乐边指着《七侠荡寇志》,问我有没有看过。
“看过,看了十三次。”
我说,“查尔斯·勃朗森在里面死了,詹姆斯·科本和罗伯特·华恩也死了。”
他狠狠盯了我一眼,好像我朝他的汽水吐口水一样。
“太谢谢你啦,老兄。”
他说,摇头咕哝着走开了。
那时我才明白,在美国,你不能透露电影的结局,要不然你会被谴责,还得为糟蹋了结局的罪行致上万分歉意。
在阿富汗,结局才是最重要的。
每逢哈桑和我在索拉博电影院看完印度片回家,阿里、拉辛汗、爸爸或者爸爸那些九流三教的朋友——各种远房亲戚在那座房子进进出出——想知道的只有这些:电影里面那个姑娘找到幸福了吗?电影里面那个家伙胜利地实现了他的梦想吗?还是失败了,郁郁而终?
他们想知道的是结局是不是幸福。
如果今天有人问起哈桑、索拉博和我的故事结局是否圆满,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人能回答吗?
毕竟,生活并非印度电影。
阿富汗人总喜欢说:生活总会继续。
他们不关心开始或结束、成功或失败、危在旦夕或柳暗花明,只顾像游牧部落那样风尘仆仆地缓慢前进。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那个问题。
尽管上个星期天出现了小小的奇迹。
7个月前,也就是2001年8月某个温暖的日子,我们回到家里。
索拉雅到机场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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