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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给了陈阵的马一鞭子,又说:快跑起来,春天要让马多出汗,汗出多了,脱毛快,上膘也快。
三匹马像三匹赛马向山丘狂奔,马蹄刨起无数块带草根的泥土,千百根嫩草被踏断,染绿了马蹄。
好在这条道几个月内不会再有马来。
陈阵跑在最后,他开始意识到“草原怕马群”
这句话的分量,蒙古人真是生活在矛盾的漩涡里。
三匹马登上了坡顶,到处都响着“笛笛”
、“嘎嘎”
的旱獭的叫声。
旱獭是原始草原的常见动物,在额仑草原近一半的山坡都有獭洞和獭子。
每年秋季陈阵都能见到老人打的獭子,吃到又肥又香的獭子肉。
旱獭是像森林熊一样靠脂肪越冬的冬眠动物,獭肉与草原上所有动物的肉都不同,它有一层像猪肉一样的肥膘白肉,与瘦肉红白分明,是草原上著名的美味,鲜肥无膻味,比牛羊肉更好吃。
一只大獭子比大号重磅暖壶还要粗壮,可出一大脸盆的肉,够一家人吃一顿。
陈阵还是被眼前旱獭的阵势吓了一跳:十几个连环山包的坡顶和坡面上站着至少六七十只大小旱獭,远看像一片采伐过的树林的一段一段树桩。
獭洞更多,洞前黄色的沙土平台,多得像内地山坡的鱼鳞坑。
平台三面是沙石坡,如同矿山坑口前倒卸的碎石,压盖了大片草坡。
陈阵仿佛来到了陕北的窑洞坡,山体千疮百孔,可能都被掏空了。
每个沙土平台大如一张炕桌,几乎都站着或趴着一只或几只獭子。
规格较大的独洞平台上,站立的是毛色深棕的大雄獭子,那些群洞或散洞的平台上,立着的都是个头较小的母獭子,灰黄的毛色有点像狼皮。
母獭身旁有许多小獭子,个头如兔,有的平台上竟趴着七八只小獭子。
所有的獭子见到人都不忙着进洞,大多只用后腿站立,抱拳在胸,“笛笛”
乱叫,每叫一声,像奶瓶刷似的小尾巴,就会随声向上一翘,像示威,像抗议,又像招惹挑逗。
两条大狗见到一只离洞较远的大獭子便急冲过去,可獭子马上就跑到一个最近的洞口,站在洞口平台上,瞪着兔子似的圆眼看着狗,等狗追到离洞只有五六米的时候,才不慌不忙地一头扎进陡深的洞里。
等狗悻悻走开几十米,它又钻出洞,冲狗乱叫。
毕利格老人说:这儿就是额仑有名的獭子山,獭子多得数不清。
北边边防公路南面还有一处,比这儿的獭子还多。
这山从前可是草原穷人的救命山,到了秋天,旱獭上足了膘,穷人上山套獭子,吃獭肉,卖獭皮獭油,换银子,换羊肉。
你们汉人最喜欢獭皮大衣了,每年秋天张家口的皮货商,都到草原上来收蘑菇和獭皮。
獭皮比羔皮要贵三倍呐,旱獭救了多少穷人啊,连成吉思汗一家人在最穷的时候,也靠打獭子活命。
乌力吉说:旱獭好吃就仗着它的肥油。
草原上钻洞过冬的黄鼠田鼠大眼贼,全得叼草进洞储备冬粮。
可旱獭就不储粮,它就靠这一身肥膘过冬。
老人说:獭子在洞里憋屈了一冬了,这会儿剩不下多少肥膘了,可肉还不少。
你看獭子个头还不小吧,今年春天的草好,獭子吃些日子又上膘了。
陈阵恍然大悟,说:怪不得这些日子狼不来捣乱,狼也想换换口味了。
可獭洞那么深,獭子就在洞边活动,狼用什么法子抓它?
老人笑道:狼抓獭子的本事大着呐。
大狼能把獭洞刨宽掏大,又让几条狼把住别的洞口,再钻进去把一窝獭子全赶出来咬死吃光。
要不就派半大的小狼,钻进洞把小獭子叼出来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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