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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姜盈盈抬头,目中有一丝哀戚:“母亲心疼三娘,三娘心里感激。
但是大病初愈,食医特意叮嘱,不可碰这些荤腥油腻。”
“是我疏忽了,原不知晓你要过来。”
王氏的语气有些歉疚。
旁边忽然传来“嗤”
的一声,秋姜转头看去,只见六娘子谢令仪丢了拭手的帕子朝她望来:“三阿姊这话就不对了,母亲一番好意,做人子女的,当以孝为先,怎么时刻念着的都是自己呢。
要换了是我,哪怕身体不适也要承了母亲的这份情。
太奶奶让三阿姊抄写的《仪礼》,看来阿姊还没放在心里呢。”
“阿妹这话可说岔了。
母亲体恤我大病初愈,自是知道我不能吃这些的,母亲自己都说了,想必都是下面人的疏忽。
我要是吃了,岂不是让母亲替下面人担了这罪名。
要是因此损了母亲的贤良淑德,三娘才是万死难辞。”
“巧言令色。”
谢令仪说不过,冷哼一声。
秋姜却笑道:“但凡士族大儒,都讲求一个‘直抒胸臆、旷达为志’,三娘直言不讳,是性情所然,何以为‘巧言’?还是六妹觉得,历代大儒倡导的都是谬误?”
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谢令仪的脸都在发青,冲她喊道:“你不要污蔑我!”
“够了!”
王氏冷冷地看了谢令仪一眼,训斥道,“长幼有序,嫡庶有别,你怎可这样和你三阿姊说话?还不向你三阿姊致歉。”
谢令仪咬了咬牙,出了案几,不情愿地趴伏在地,行了个大礼,高声道:“对不起,三阿姊,阿妹知错了。”
秋姜仿佛没有看到她低头一刹那眼底闪现的怨毒,淡淡地笑了笑:“自家姊妹,说这些干什么?三阿姊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出来的时候,乌云沉沉像是压在头顶,锦书从不远处的偏房跑来,原是向人借伞去了。
秋姜由她扶着下了地,便听到身后谢令仪笑道:“这才几日不见,阿姊这嘴上功夫就这么厉害了,做阿妹的,真是刮目相看呢。
只是不知这胸中的文墨,是否也见长了?听闻三阿姊还没去过学堂呢。”
秋姜缓缓转过头去,透过姜黄色半透明的伞沿在朦胧细雨中温柔地望着她:“母亲诸事繁忙,许是忘记了。”
这番话当着院里所有人说出,顿时吸引了不少注目,连不远处在河边浣衣的婆子都放下东西朝这里望来。
更有一个威严而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传来:“你嫡姊的教养,岂容你一个小小庶女置喙?”
话音刚落,太夫人谢崔氏和耿寿妪带着一帮下人进来。
太夫人的脸上仿佛凝结着一层寒霜,因愤怒而紧绷着,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谢令仪。
谢令仪吓得身子一缩,唯唯诺诺着不敢开口,后背的棉衣顿时被冷汗浸透了。
谢妩姜的脸色变了变,眼中含了一丝凉薄,冷冷地瞥了谢令仪一眼。
谢令仪年纪尚幼,又是庶出,这些年和谢秀娥一同住在谢云姜所在的姚菲院的偏院,对谢云姜是百般讨好,而这位阿姊,她向来是又敬又惧的。
被她这样一看,更是又惊又怕。
“说啊。
刚才不是还巧舌如簧,怎么如今倒成了哑巴了?”
谢崔氏冷笑一声,看着谢令仪,目光都不移动分毫。
院内的气氛有些凝滞,众人噤若寒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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