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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来,被感知猎取着的时间,反过来也会蚀变我们的感知。
光复给我谈的一九四八年,在多大程度上是未经蚀变真实可信的呢?在多大程度上有别于他对藕的可疑回味和可疑信念?
光复谈到近来对“规劝会”
的平反甄别,说人民政府到头来还是不简单,自己的错自己纠,自己吐出去的痰自己舔,做到这一点真是不简单。
说到这里,他发现烟盒子已经空了,叫儿子去买烟,顺便带两瓶汽水待客。
他的儿子大约十二三岁,听说汽水便眼睛发亮,光着脚板跑出门去。
不但买来了香烟和汽水,还急急地用筷子头来撬开汽水瓶盖。
嘣——他愣了一下,前后左右找了一阵,爬到黑黑的床下搜寻,尖削的屁股翘得老高。
大概是一只铁皮瓶盖刚才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顶着一头蛛网出来,说没看见没看见,拍拍手,拿着另一瓶汽水到门外去喝,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
光复恼怒地问:“就这样算了?嗯?”
“找遍了,没看见么。”
“它长了翅膀?还能跑上天?”
我不知道光复为什么这样重视一个铁皮瓶盖。
也许,那个小铁盖还可以换回钱?或者他只是恼怒娃崽这种马虎处事的态度?
他逼着少年再找,停下了与我的谈话,自己也帮着搬开了墙角一堆木炭,搬开木桶和锄头之类的工具,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对可疑的暗处一一清查。
他一次次对瓶盖恫吓:“你娘的躲!
你躲,老子看你往哪里跑?”
他当然少不了对少年的训斥:“你这个畜生,寻呵,寻呵!
你当少爷了是不是?告诉你,要不是共产党给你祖爷平反,你还想喝汽水?还想穿凉皮鞋?还想插起自来水笔上高中?你老子劳改的时候,差点连命都送了,饿得连牛粪里的稗子都捡出来吃的……”
少年噘着嘴,把一块木炭狠狠踢了一脚。
“猪嬲的,你踢!”
体育老师在儿子头上锄了一丁公。
少年举臂招架,可能用力大了一点,把父亲挡得倒退两步,差点跌倒。
“你还敢回手?你这个畜生还敢回手?”
父亲一把夺走少年手里的汽水瓶,“老子挖死你!”
少年气咻咻地跑到门外疯骂:“老杂种!
老土匪!
你这个老反革命!
动不动就打人,算什么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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