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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取了全国文学青年近二十万元的参赛费,然后把一大堆参赛稿件丢在宾馆里,一拍屁股卷款逃港。
她没有能够说服我当她的大赛顾问,但这不要紧,在她的登在报纸上的征稿广告上,十几个她能够想到的世界当红的作家,马尔克斯、昆德拉、略萨等等,居然都成了她的顾问——她差不多想在海南岛评出一次超级诺贝尔文学奖。
我的这一番介绍似乎让大使馆官员感到困惑。
他皱着眉头说,她也许骗了钱,也许骗得很笨,但这是不是可以看做是一种特殊的政治反抗方式?
他费力地打着手势。
我没法把谈话继续下去。
我并不想改变餐桌对面这位外交官的政治立场。
任何一种严肃而恪守和平的政治立场,你可以拥护,可以反对,但不能没有尊重。
我只不过是感到一种困难。
就像我没法让当年的马桥人从语言上区别各种各样的“糖”
,现在,我也没法让外交官区别中国各种各样的“反抗”
。
在他眼中陌生而模糊的这个国家,骗钱也是一块可口的“糖”
。
如此而已。
清明雨
我无话可说,看见山谷里的雨雾一浪一浪地横扫而至,扑湿了牛栏房的土墙,扑皱了水田里一扇扇顺风展开的波纹,一轮轮相继消逝在对岸的芦草丛里。
于是草丛里惊飞出两三只无声的野鸭。
溪流的和声越来越宏大了,但也越来越细碎了,以致无法细辨它们各自本来的声音,也不知道它们来自何处,只有天地间轰轰轰的一片,激荡得地面隐隐颤抖。
我看见门口有一条湿淋淋的狗,对着满目大雨惊恐地叫唤。
每一屋檐下都有一排滴滴答答的积水窝,盛满了避雨者们无处安放的目光,盛满了清明时节的苦苦等待。
满山树叶都发出淅淅沥沥的碎响。
春天的雨是热情的,自信的,是浩荡和酣畅,是来自岁月深处蓄势既久的喷发。
比较来说,夏天的雨显得是一次次心不在焉的敷衍,秋天的雨是一次次蓦然回首的恍惚,冬天的雨则是冷漠。
恐怕很难有人会像知青这样盼望着雨,这样熟悉每一场雨的声音和气味,还有在肌肤上留下的温度。
因为只有在雨天,我们才有可能拖着酸乏的身体回家,喘一口气,伸展酸麻的手足,享受弥足珍贵的休息机会。
我的女儿从不喜欢雨。
春天的雨对于她来说,意味着雨具的累赘,路上的滑倒,雷电的可怕,还有运动会或者郊游的改期。
她永远不会明白我在雨声中情不自禁的振奋,不会明白我一个个关于乡下日子的梦境里,为什么总有倾盆大雨。
她永远错过了一个思念雨声的年代。
也许,我应该为此庆幸?
现在,又下雨了。
雨声总是给我一种感觉:在雨的那边,在雨的那边的那边,还长留着一行我在雨中的泥泞足迹,在每一个雨天里浮现,在雨浪飘摇的山道上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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