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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纪容恪终究还是狠不下心,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白茉莉真的走投无路去死,虽然她胆小,虽然她贪生,可她照样会死,因为她活不下去,丽娜不容她。
顾温南任由丽娜猖狂撒野,他不闻不问,大不了惹了祸他再想办法给她擦屁股,他得到了九龙会,得到了他蓄谋已久觊觎的东西,他没有道理不满足丽娜,而这份满足没有底线,白茉莉很有可能成为他对丽娜纵容的牺牲品。
纪容恪最终将她安排在公司做了一个普通职员,工作性质很简单,收发文件打印点东西,每天十分清闲,薪资却和高层相差无几,说白了就相当于变相养着她,白茉莉没有贺润的傲骨,也没有贺润安全的处境,他没办法给她送出去,送到其他地方,只能养在自己的企业,才能杜绝丽娜伸出的毒手。
纪容恪心里也清楚,这事瞒不住,他无缘无故安排进来一个吃闲饭的,员工都不瞎,想要避免纷扰都很难,他吩咐何一池再三警告白茉莉,不要四处散播谣言,更不要提起陈年往事,纪容恪之所以这么担忧,不是他摆平不了流言蜚语,而是他怕伤害到冯锦。
冯锦出狱了。
一切都藏不住。
她提早释放了两个月,出狱原因是她脑子被撞坏了。
纪容恪从武警医院直接把冯锦接回来的,她当时陷入昏迷,颅腔里有很多散开的凝固血块,大夫说有脑出血的前兆,抢救了两次才平稳恶化的迹象,一度生死攸关。
何一池询问了当时在场的狱警,冯锦是在拧灯泡过程中不小心踩空了扶梯,从大概两点五米的高度坠下来,当时范围所及没有人能够扶住或者接住她,俯冲下来的重力让冯锦在低空翻了半圈,头部倾下砸落在地上,磕到了额头,索性她脖子垫在一块防滑海绵上,使头部没有完全磕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很有可能因此一命呜呼。
纪容恪借机对女子监狱发出一纸诉状,指控看守人员没有保护好女犯的安全,要求进行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赔偿,纪容恪不缺钱,自然看不上那点物质赔偿,他目的无非是在一系列舆论加持下,将最后未服刑的余期也减掉,而最终结果自然在他掌控意料之中。
纪容恪为了陪伴冯锦,推掉了公司全部工作和应酬,将他积累的两个月年假都用在这一件事上,由何一池暂代他掌管纪氏名下一切事务。
纪容恪有将近八年没见过冯锦了,她消失在他的现实世界里,可没有消失在他的回忆中,她日日夜夜都缠绕在他梦里,好的坏的,哭的笑的,折磨着他不得解脱。
他有时候想,她可真狠啊,她离开的悄无声息,竟没有一丝预兆,他在得到她自首消息时都难以置信,他觉得真可笑,那般强势固执又聪慧的冯锦,她怎么可能让自己走上绝路,她就算推所有人下深渊,她也不会跳下去。
他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望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她剪了短发,刚刚过耳朵的长度,显得尤为俏丽精致,可她太瘦了,尖细的下巴和塌陷的眼窝,让他在医院看到她第一眼就疼得险些落下泪来,他抱起她回家时,一路上动也不动,脊背无比僵硬的直挺着,他不敢让她坐车,他怕颠簸会颠碎了她,碎得拼凑不起来,在他怀中在他视线里四分五裂随风而散,他好不容易才等到她,他真怕她眨眼又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容恪知道,一旦冯锦再离开,一定是对他伤心绝望到不能弥合的地步,她将彻底不回来了。
他想到这里无法控制握紧了她,他这颗心啊,已经抵抗不住与她分离片刻。
纪容恪发誓这辈子也不会让她掉一滴眼泪,不管他还能活多久,不管余下他还能给予她多少岁月,她都是他的天,是他的命,是他不可分割的呼吸。
他愿意抛下高不可攀的身份,呼风唤雨的地位,和他唯我独尊的一切,将她看作至宝,如影随形,连去厕所他都不要松开她了。
可此时躺在床上昏睡着的冯锦早已感受不到他的心疼和在乎,她陷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没有阴谋没有恶毒,没有算计没有悲伤,她是自由的,是快乐的,她贪恋这一丝美好的净土,迟迟不肯醒来,她愿意睡着,她不想睁开眼睛。
她昏迷了很多天,多到纪容恪心慌,华南最好的医生进行了无数次会诊,仍旧勘测不出她任何苏醒过来的迹象,她脑海内的血块分明融了,可她就是不醒,她似乎丧失了求生的意志,她并没有任何留恋支撑她与要击垮自己魔鬼斗争。
包括一一,包括纪容恪。
都不足以唤醒她沉睡的灵魂,让她抛弃和这个世界说再会的决绝。
她要强了半辈子,可她并未得到什么,倘若她的坚持和执着换不来半分她渴求的,那还不如从此懈怠,她还能偷个懒。
纪容恪知道她倔,陌生的医院让昏睡的她畏惧,她不喜欢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也不喜欢冷漠的白大褂在眼前不断飘飞,她害怕,医院代表着鲜血死亡和挣扎,代表着多少崩溃的家庭颓废破败的悲哀,代表着多少向阳的花海沦为枯萎的残渣。
他一意孤行要将冯锦带回蓝羽,他说她能感觉到家的温暖,她活了三十二年,她最想要一个家,他给晚了,可他最终还是给了,她如果肯原谅,她会醒过来。
可冯锦在这又一段漫长时光里,仍旧沉睡得那般娴静。
她无法吃喝,只能依靠导管勉强输送液体维持生命,宽大病号服下的肉体是一层皮包裹着一排排坚硬的肋骨。
她瘦得太可怕,根本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她的脆弱,她真的一触即碎。
纪容恪不断亲吻着她瘦成一把枯柴的手背,他觉得自己真能忍,竟然没发疯去把监狱扒了,他对冯锦有近乎癫狂的占有欲,这一丝欲望强烈到他甚至容不得她看其他男人一眼,对其他男人笑一下,哪怕只是礼节象征性的扯一扯唇角,他也会百般不舒服。
可他就这么一声不吭的忍了八年,这没有她的漫长岁月里,他躯壳内的灵魂早就疯了。
他真不敢想,倘若需要再等五年,他会不会一夜之间急白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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