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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德摇头叹了声,“都是为父财迷心疼,猪油蒙了心,竟念着那么点儿蝇头小利,还错怪你!
幸亏你杀了那个贼子,要不然咱家也要被他拖下水!”
“是儿子僭越,自作主张,往后再也不敢了,求义父原谅。”
沈玦说着,又要跪下去,魏德扶住他的手臂把他按回椅子里。
“玦儿,你可知道当初为父为何一眼就相中了你,把你从冷宫捞出来?”
魏德站起身,天渐渐暗了,灯火又起了,魏德隔着蝉翼轻烟一样的软烟罗窗纱看外边儿朦胧的灯火,好像看见了不真切的往事。
“因为那日儿子在马蹄下救了您么?”
沈玦答道。
“不是因为你救了为父一命,而是因为为父在你身上,看见了为父自己。”
魏德摩挲着手里的碧玺珠子,道,“万岁还未御极之时,只是个人嫌狗厌的皇子,更何况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
我就像路边的草,谁见了都可以往上面踩一脚。
可我不甘心啊,我尽心竭力伺候万岁,就盼着哪天可以熬出头。
你看,上天垂怜,万岁登基,我也成了这紫禁城里说一不二的人物。
玦儿,那天在围场,我从你眼里看到的,就是当年我的不甘心!”
“就算有凌云之志,没有义父的栽培,又哪有沈玦的今天?”
沈玦将茶盏端到魏德跟前。
魏德接过茶盏,拍了拍沈玦的肩头,低声道:“好好干,孩子。
你不是钱正德那群烂泥扶不上墙的货,他们呐,打心底里就认定了自己是个奴婢,自己都这么认了,又有什么出息呢?咱们才是一路人,我老了,倦了,迟早要撒手走的。
将来,这一切,”
魏德环顾司礼监,对沈玦笑道,“都是你的。”
是啊,都是我的。
织锦琵琶袖下,沈玦的手指绷得青白。
沈玦低着头,魏德看不见他唇边的冷笑和眼里翻涌的阴霾,只听见他一如既往轻声细气地说:“义父,您会长命百岁的。
儿子只要在您身边当个传话的小太监,就心满意足了。”
宫门落锁之前,沈玦出了宫。
方存真早已侯在沈宅多时,见沈玦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弯着眉眼迎了上去,他眼力太好,一不小心瞅见沈玦脸颊上的红印,心狠狠跳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去,身子愈发弓下去一截,只假装没看见。
沈问行捧来巾栉,哭丧着脸沾温水轻轻熨沈玦脸上的红痕,心里不知骂了魏德那个老混蛋多少遍。
“药怎么样?”
沈玦一边净手一边问。
方存真喜笑颜开,献上一个小叶紫檀的小盒子。
沈玦接过盒子,打开,里边儿躺了一个小药丸子,还有一张宣纸誊抄的药方。
“督主,这就是七月半解药的样品和药方了。”
方存真点头哈腰道,“都在药人身上试过了,现在他们个个生龙活虎,活蹦乱跳,一口气能吃四碗饭呢!”
“你确定?”
沈玦问。
“当然!
小人怎敢骗您!”
方存真指天指地地赌咒发誓,末了,又眉开眼笑地说道,“这药还没个响亮的名字呢,还请督主赐名。”
沈玦看着盒子里的药丸沉默了许久,那拇指节大小的黑色药丸在灯下闪着玉一般的光泽,像一颗洗尽风尘的黑曜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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