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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有一个五莲禅寺,有一颗从普陀山请回的舍利,香火很旺,几个和尚眼看越长越肥了。
但从来没有人去那里讨回过一碗米,怕得罪菩萨,也不敢去那里强取。
戴九袋爷不信邪,偏要涮涮这只“碗”
。
他独身前往,求见住持法师,说是疑心寺内所藏舍利的真假,想亲眼看一看。
和尚没有提防,小心翼翼从玻璃瓶里取出舍利,放到他手中。
他二话不说,一口就把那颗舍利吞下肚去,气得对方浑身发抖,揪住他的胸襟就打。
“一到你们这里就特别饿,不吃不行的。”
他说。
“打死你这个泼皮!”
和尚们急着操棍棒。
“你们打,你们打,闹得满街的人都来看,看你们几个秃卵丢了舍利子是不是?”
他及时威胁。
和尚们果然不敢真下手,只是团团围住他,欲哭无泪。
“这样吧,你们给我三十块光洋,我就还舍利子。”
“你怎么还?”
“那你们就不要管了。”
对方不大相信他的话,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急忙忙取来光洋给他。
戴世清一一清点,笑纳于怀,然后取出随身带着的巴豆——一种大泻药。
他吃下巴豆,片刻之后鼓着眼睛在佛堂后面泻了一大摊,臭气冲天。
法师和几个手下人总算从泻物里找到舍利,用清水洗干净,谢天谢地地重新置于玻璃瓶。
这以后,他乞无不胜讨无不克,名气越来越大,势力也扩展到罗水那边的平江县一带。
连武汉大码头上九袋一类的同行也远道来拜访过他,口口声声尊他为师。
他烧一块龟壳,就能卜出什么时候行丐最好,去什么方向行丐最有利,别的人照他说的去做,没有不发的。
街上人办红白喜事,席上总要给他留出上宾的位子。
不见他来,就担心一餐饭吃不安稳,担心叫化子们前来吵棚。
一位当过道台的朱先生,还曾经赠给他楹联匾额,黑底金字,花梨木的质地,重得要好几个人来抬。
两联是:“万户各炎凉流云眼底;一钵齐贵贱浩宇胸中。”
横匾是:“明心清世”
——暗嵌了九袋爷的名字在其中。
九袋爷有了道台送的匾,还在长乐街买了一处四厢三进的青砖豪宅,放贷收息,收了四房老婆。
他当然不用天天去讨饭了,只是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才躬亲,在街上走一轮,算是身体力行与手下打成一片。
他这样做似乎有点多余,但知情人知道,他不讨还不行,据说十天半月不讨一讨饭,就脚肿,而且只要有三五天不打赤脚,脚上就发出一种红斑,痒得他日夜抓搔,皮破血流。
他最重视大年三十讨饭。
在每年的这一天,他拒绝一切宴请,也不准家里生火,强令四个老婆都脱下绫罗丝棉,一律穿上破破烂烂的衣衫,每人一个袋子或一个碗,分头出去讨。
讨回来什么就只能吃什么。
铁香还只有三岁的时候,也在他打骂之下,哭哭泣泣地随他出门,在刺骨的风雪里学讨饭,敲开一家一家的门,见了人先叩头。
他说,娃崽不懂得苦中苦,以后还想成人?
他又说,世人只知山珍海味,不晓得讨来的东西最有味,可惜,实在可惜。
他后来被共产党定为“乞丐富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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