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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黑相公,不管什么野物进了村,只要有人一声喊,哪一家都不会关大门的。
这时候若关了门,以后就休想有脸面做人。
他们把山猪叫“黑相公”
。
叫了一阵,叫出了岭上一阵阵回声,估计今晚没有什么希望了,大家才怏怏地分头回家。
我走到屋檐下,不留神一眼瞥见窗户下伏着个黑森森的家伙,差一点魂飞魄散。
我叫来其他几个知青,发现它还是久久没有动静。
我鼓足勇气靠上去一点,发现它还是没有动。
最后踢一脚,才知道不是山猪,是沙沙响的柴捆。
已有了一身冷汗。
黑相公(续)▲
马桥人的“赶肉”
即围猎;“做鞋”
即下夹套;“请客”
即下毒药;“打轿子”
即挖陷阱;“天叫子”
即粉枪火铳,如此等等。
他们疑心动物也通人语,说猎事的时候即使坐在屋里,也必用暗语,防止走漏风声让猎物窃听了去。
尤其是指示方向的词必须重新约定:“北”
实际上是指南,“东”
实际上是指西。
反之亦然。
这是因为围赶黑相公的时候,人们敲锣呐喊,人多嘴杂,为了隐蔽陷阱或枪手的方向,只有约定暗语,声东击西,虚虚实实,才可能迷惑畜生。
牟继生明明知道这一切,就是不往心里去,有时候事到临头脑子转不过弯来。
他是初二级八班的,比我高一届,同我一起下乡。
有一次我们从罗江边上买秧回来,他说要早点回去洗鞋,冲冲地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一眨眼就没看见人影了。
我们愤愤地揭露:好没意思,洗什么鞋呢?他何时洗过鞋?无非是怕路上万一有人走不动了,他身坯最壮大,不好意思不来接一肩。
其实不接就不接,不必贼一样地跑那么远。
累呵!
牟大个确实不曾洗鞋子,有时候发现鞋子里面实在滑脚,就用鞋带把鞋子连成串,吊到溪沟的急流处,三五天以后再拉上来晒干再穿。
他说这叫“自动洗鞋法”
。
不用说,这样洗出来的鞋子还是问题严重,时不时涌出一股鲜臭。
无论主人何时脱鞋,旁人一定有鼻感,赶紧四散奔逃。
我们没有猜错,这一天他果然没有洗鞋子。
不仅如此,我们到家的时候,也没见他的秧担子,这就是说,他还没有回来。
整整一个下午,走在最后的人都回来了,我们插完了好几丘田的秧了,还没见他的人影。
直到天黑,听到路上有重重的脚步声,有拉风箱一般的呼吸,才谢天谢地,心上一块石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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